10月19日第十届乌镇戏剧节的开幕式上,赖声川在老搭档黄磊、孟京辉轻松戏谑的介绍下,快步走上乌镇大剧院的舞台,接受来自全场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当晚,乌镇戏剧节的四位发起人陈向宏、黄磊、赖声川、孟京辉,与开幕大戏《H-100秒到午夜》导演罗伯特·威尔逊一起,用激昂的锣声宣布这个亚洲最具影响力的戏剧节开幕,他们也将再次与观众一起,开启为期11天的梦之旅程。
与2022年在非常状况下举办、海外剧作集体缺席的第九届相比,今年的乌镇戏剧节“正常”得令人有些感动。开幕式上,年迈的美国导演罗伯特·威尔逊被搀扶着走上舞台,致辞时他先是顽皮地叫了一通,让担任现场翻译的赖声川无从发挥。
“罗伯特·威尔逊上台的那一刻,我觉得我也很感动,他讲的话都是我们心里的话tangxin。”20日中午接受20余家媒体的集体采访时,赖声川重复了一遍老导演的话,“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背景是什么,不管你的信仰是什么,剧场艺术就是可以把我们联合在一起,我们所有意见都不同的时候,至少剧场能够把我们联合在一起。”他感慨说:“我觉得这一点是很伟大的,多年来我们心中的信仰就是这样子,所以他能做出那么精致,那么有深度的作品。”
由罗伯特·威尔逊担任导演、舞台设计、灯光设计的《H-100秒到午夜》,给现场观众带来足够强烈的震撼。“我觉得昨天观众应该说看傻了,(剧场)就是可以这样子弄。”赖声川与威尔逊相识多年,这次终于把他的作品邀请到乌镇演出,显然,他对于现场效果非常满意。
极简艺术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演员与舞者触及心灵的表演,基于人类终极命运的思考,从科技到人文的极致想象力,从全国各地来到乌镇的观众在剧场里享用了一场盛宴,刷新了对戏剧和舞台的认知。
“更感动的还是昨天感觉到的能量,观众带来的能量,这就是大家对乌镇戏剧节的期待。”赖声川在采访中说。当年他们几个朋友聊出来的戏剧节一路走到今天,已经成为亚洲地区最重要的戏剧平台,成为众多海外知名戏剧人向往之地,也成为很多本土青年戏剧人梦想的起点。在乌镇的戏剧现场,他尤其能感受到社会生活与精神需求正在恢复正常,面对媒体,他再次感叹戏剧的伟大。
在乌镇《长巷》里打开自己
本届乌镇戏剧节,赖声川作为导演再出发,他的第41部作品《长巷》源自乌镇,是连接历史与现实的一场梦,将于本届乌镇戏剧节期间上演。自1984年开始戏剧创作,赖声川的作品《那一夜,我们说相声》《暗恋桃花源》《宝岛一村》《如梦之梦》等影响力巨大。这一次在乌镇,他从形式与内容上再次挑战自己。
《长巷》将在有上百年历史的洪昌巷和弄堂东侧五进院子沈家戏园与观众见面。“黄磊鼓励我,他说你既然要在乌镇熟悉的巷子里面做游戏,应该更打开自己,应该更多分享一些你的人生。”
赖声川自认为不是一个自传式的作者,不会把自己的生活经验放到戏里面,“我几乎从来不写自己,甚至我自己的想法,都不见得会在戏中直接说出来,都是比较含蓄的让你自己去有这个结论。”在《长巷》里,他改变常规做法,“敢于”直接发表自己的意见,写了很多“30岁的我不会写、不敢写、写了会被骂的东西”。
“在一个比较(像)梦境的状态中,甚至在一个最不可能做一个戏的环境中,一个81.5公尺长、1.5公尺宽的空间里挑战,挑战完了我自己在想,这怎么弄?弄的还是很开心的事。”面对媒体,赖声川透漏了一些《长巷》的创意内容,“当然它本身会是一种比喻人生,就直接跟你们说,81.5公尺(米),中国女人的平均寿命是81.5岁,很巧,所以这个象征意义是跑不掉的。”
文化创意,是生态不是产业
赖声川自认为是一个做梦的戏剧人,一直不太关心市场,“不知道自己的戏票价是多少”。面对与戏剧市场相关的问题,他表示,据自己观察,今年演出市场的红火,在戏剧领域体现得并不显著,这其中有戏剧行业特质的问题,也有作品和人才的问题。“作品做出来,市场自然就会有。”
摇滚乐、演唱会和音乐节可以让参与者比较直接地表达情绪,戏剧则不同。“剧场是一个比较(需要)去思考的地方,不是一个去嗨的地方,但是需要思考这个事情,以及需要一种不同的娱乐方式,让我觉得到时候(对戏剧的)这个需求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并没有那么担心,只是要等而已。”
乌镇戏剧节已经成为乌镇旅游的一个金字招牌,面对戏剧和戏剧节如何助力地方文旅发展的问题,赖声川还是强调好作品的重要性,“如果每部戏都不好看,那就没有下一届(乌镇戏剧节)了”。
“做梦的人有做梦的人的观点”。赖声川一直反对文化创意产业这个说法,“那样说文化创意,就是要把它产品化,但是我觉得这是个错误的概念”。他认为,要努力发展的是文化和创意,而不是做产业,做了文化和创意之后,自然就有产业,“我想用的词应该是叫做文化创意生态,我觉得这个生态我们要努力做出来,乌镇就是一个生态。”
在他看来,文化创意生态培育好,之后就有无限的可能性。“事实就是钱买不到一个好戏,用钱堆不出一个好作品,甚至好的作品,没多少预算也可以做出来,这个是铁的事实。”
去会昌,小镇梦想继续
如今,三四线城市乃至县城也看到了文化创意行业的带动作用,音乐节、艺术节有遍地开发之势,也不乏成功案例令举办地火爆出圈。当越来越多地方希望通过举办戏剧活动塑造品牌、发展经济,如何能让地方和公众真正受益,而不只是沦为短期功利行为甚至面子工程?
面对第一财经的这个问题,赖声川笑着说:“你问到最不是专家的一个人这个问题。”玩笑之后,他表示:我有我的想法,确实很多地方会找我,我很快会再请大家帮忙,1月份,在江西会昌,我父亲的家乡,有个新的戏剧季要开幕了。”如何把一个偏远的、完全不像乌镇的古镇变成一个戏剧小镇?
赖声川的父亲赖家球1947年离开江西会昌,他希望有生之年能回到会昌,在故乡的河边散散步、看看风景,但最终未能如愿。上世纪90年代,赖声川与哥哥赖声羽第一次回到父亲出生的地方,在给家乡的信中他写到:“我们打开了一扇朦胧的窗,从此不再是一棵没有根的树。”
自2015年起,赖声川每年把一部自己的戏带到会昌,他的另一个梦想在滋生、酝酿。“这个地方要有梦想才能开始启动,我当年去会昌时那里还没有脱贫。”赖声川一直在想怎么让文化来影响一个家乡,“我就在脑子里有一种想象,北京、上海、深圳强是合理的,如果哪一天会昌这样的地方是强的,中国就真的强了,我那时候是这样想的。”
小镇能不能靠文化的力量发展?对于家乡的人们而言,人生的希望是什么?年轻人的未来是什么?文化能不能给他们别的选择?剧场能不能给他们别的选择?带着这些想法,“我们就开始做了六七年,1月份希望你们都去看一下我们的承诺”。